星期日, 3月 01, 2015

2.28.15 佚

     寂靜的夜,比實際年紀藏歲更多的臉龐四肢在黑暗中和被褥焦躁的摩擦後更顯乾燥,唯有回憶濕潤了淩晨涓涓而流的思緒。
     在好像從未止步的旅途裏,總有一些瞬間和偶爾停歇暫別過去的時刻不一樣,永別的一刻仿如獨立存在的一個泡沫,完美地被保存成永恒的心碎。
     大概這就是每個逃難的難民都有的那麽一點僅有的東西,跑到哪裏都不會隨便丟棄。好似靈魂的一股髮綫,雖然不過是早已遠去回憶的遺骸,卻緊緊崁在記憶的迷宮裏。像搬家收拾起的每一件雜物,多少都有一點回憶黏附。它和你的緣分,便僅存在於那一點的回憶,像是火化後的餘燼。
     收拾舊書架的時候翻出來很多很多的麥兜故事書,尤其記得其中一個系列較爲罕見的長篇故事,謝立文麥嘉碧將一隻小得不能再小的火雞那不能更輕更淡的香氣很漂亮地和麥太火化後的飛灰在風中撒成一掬毋忘我。我想起,每一個關於麥太和麥兜兩母子的故事,開心的,溫馨的,有少少慘的,都會引起我眼眶莫名的潮水。
     不過一個多月,舊房子的一切,和媽媽的遺物一起,仿如月臺鐵蛇離開時的一股黑煙隨風而傾,卻揮散不去。不似早已習以爲常的旅途,卻似是從小逐水而行的步履中都貼身緊擁著的物事,忽而被抽落零散到連指縫都無法留下一角碎屑。
     周遙在灰實堅黑的柏油路上,隨城市鐵流漂轉的塵土,帶著繁喧局促的餘溫。
     在街上每走一步,兩旁街道的鏡窗均似是敦促著旅者略顯遲緩的腳步。耳機中的加州陽光不過是灰冷的夜中粗陋的仿造品;像Fitzgerald筆下‘三流作者反芻名作依樣畫蘆的廉價貨’----卻已足夠輕快地撥動綳緊的心弦。
     腳下的每一步不過反映了和所到之處的不協調吧?突然之間,每一條路仿佛都在提醒著我每次失敗的嘗試,每一扇窗反映著的都是我的倒影----又有怎麽樣的孤單比得上被倒影包圍?
     空空蕩蕩的舊房子,不再有人披的毛毯,不再熟悉的回家的路。像比干被剜心後苟活,胸懷一點希望卻被街旁菜販一句熄滅,我的孤獨猶如國王的新衣被世界道破。原本以爲已經麻木的輪回,已經結痂的傷口原來從來未有愈合過。乘著一葉孤舟,我又一次的掙扎,周圍卻不過泛起了半圈漣漪。
     也許,真正的加州長灘明媚,或者北國的極光和開闊的天空可以治愈一切,我的快樂終歸不過十幾小時之外-----又或者,我的快樂,和我根本不在一個時區。

     “I'm a connoisseur of roads. I've been tasting roads my whole life. This road will never end. It probably goes all around the world.”
                                        ~Mike, My Private Idaho
     
     又再要預備上路了嗎?終年的流蕩卻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經歷的輪回。只是現在已再無寸土片刻能提醒我不止是人前的那個人。  
     有一首老歌,Moonlight in Vermont,開頭是這樣的:‘Pennies in a stream/ Falling leaves, a sycamore'; ‘銀幣落盤般閃爍的小溪,落葉的楓樹 ----- 我可以相信,就這麽一次,小溪裏的銀幣可以被觸到嗎?